分卷(47)

  想到这儿，谢书灵绕到了院子的后方，找了块石头放在墙下面垫脚，准备先从暗处翻进去再去找少年在哪个房间里。
  刚踩上石头，手撑在围墙上方准备跃过去，忽然就听一道低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在找我？
  谢书灵差点手一滑摔下来，还好还没翻，脚下踩上实处稳住了。
  他回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人，问：你怎么在这儿？
  站在他身后，隐藏在灯光之外，只被光晕沾染了一点侧影的人，正是他准备找的少年。
  少年穿着一身白色蕾丝花边的吊带女士睡裙，正神色不明地看着他。
  你是来找我的，是吗？少年开口问道。
  谢书灵点点头：对，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少年转身朝着左侧的山坡上走去，头也不回地说：跟我来。
  谢书灵跟在他身后一直往上走，山坡并不高，少年带着他一路走到顶上，山坡顶是一大片草丛，树木稀少，此时月明星稀，草丛中虫鸣声在风声中带着丝空旷，有一种独属于夜晚的氛围。
  少年找了一处野草稀少的地方，席地而坐，仰头对谢书灵说：我也有问题想问你。
  谢书灵在他旁边坐下说：你现在穿的依旧是女装。
  少年沉默片刻，说：可我照镜子看见我穿的是男生的短袖短裤。
  谢书灵说：白天那会儿，你穿的也是女装，脸上还化了妆，但我知道，你自己看的时候并不是那样子的。
  是的，少年说，所以他们骂我的时候，我才很茫然，直到他们动手。
  谢书灵这时问出了今晚来最想问的问题：你在挨打的时候，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或者说，你的脑袋里是不是出现了与之前不同的东西？
  他想表达的其实是你的意识是不是产生了异常变化，但他担心少年并不明白这种含义，于是便换了种问法。
  问完这句话后，只见少年的神色忽然显露出茫然，他微微仰起头看着天空，眼中甚至有一丝惊恐和害怕。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偏头看向谢书灵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可能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你也许会觉得我有病，但我
  谢书灵打断他：你什么都可以问。
  少年张了张嘴，想问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忽然又抿紧嘴唇，神色中慌乱又害怕。
  谢书灵没开口打扰他，只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问。
  少年侧头时看见的便是谢书灵一双圆圆的眼睛，眼睛中黑亮的眼珠静静地看着他时，像一汪湖水让人感到宁静，他什么都不用说，只是盯着人看的时候，便能让人心生好感和信任。
  少年露出坚定的神情，开口问出了今晚想问的问题：你和你的朋友们，是不是不属于这里？
  谢书灵听了这话，愣了一瞬，他们自然不属于这里，这里不过是一个厉鬼所制造出来的幻境，他们来这里只是为了破境。
  但此时少年的话却有些棱模两可，他们是村外人，是上面派来帮忙农活和调节矛盾的人，自然也不属于村子。
  少年问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或者说，他作为村里的一个被规划好行为模式和意识的npc，他问的会是第一层含义吗？
  谢书灵回答他：是的，我们不属于这里。
  少年听了回答后怔愣了一下，随即神色忽然有些着急，他立即说：我的意思并不是你们是村外人，我的意思是
  说到这里，他徒然有些沮丧，垂下脑袋，小声嘟囔了一句：算了，可能我真的有病，出现幻觉了。
  谢书灵说：不是幻觉，我们不属于这里，我的意思是，不属于你所在的这个世界。
  这句话一说完，少年猛地抬起头来，双目圆瞪，张着嘴看着谢书灵，喉咙中发出一些怪声，却说不出话来。
  谢书灵静静地看着他，没再说话，直到少年半晌之后神色恢复过来，却有些激动地一把抓住谢书灵的胳膊，磕磕绊绊地说：你你们真的，真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对对吗？
  对。谢书灵再次肯定道。
  我就知道我不是幻觉，我看见了的，挨打的时候我看见了很多画面，看见看见你们凭空出现，看见村里的人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还看见看见有人在天空中睁着一只眼睛一直看着我们所有人
  少年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起来，他曲起膝盖，双手抓着头发，有些不敢置信，又无法接受这样的回答。
  白色弹幕。
  【这是什么情况？！鬼境里的npc还会觉醒自我意识的吗？太牛了，这个鬼境真的太牛了，说是一个真实的世界都不为过！】
  【灵灵漆胆子也太大了，这都敢告诉npc，不怕出现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情吗？要是整个鬼境中的人都觉醒了，把他们全都杀了怎么办？】
  【现在最可怕的事是，这里有个npc觉醒了自我意识，那陆馨芝知不知道？这可是她的鬼境，她不会察觉到吗？如果她知道了，会怎么样？】
  与弹幕中的观众想的一样，谢书灵此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想知道，他现在与少年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陆馨芝知道吗？
  目前鬼境中尚且没有任何异动，谢书灵等少年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之后，才说：接下来你可能会有危险，最好一直待在家里，别出门了。
  少年迷茫地看着他：可是我以后怎么办呢？别人眼里的我，一直都是穿着女装的，我怎么生活啊？
  谢书灵想说，当这个鬼境破了之后，你就不存在了，你的这些困扰也就消失了，但他说不出口，想了想说：这是天上那只眼睛的主人设计的游戏环节，等游戏结束了，你就不会是这样子了。
  少年似乎受到了安慰，点点头轻声说：好。
  两人从山坡上下来之后，少年便无精打采地回了家，听从谢书灵的话，待在房间里，打算这几天都暂时不出门了，明天的大宴席也不会去参加。
  就在他在床上躺下准备休息的时候，忽然听见窗边的玻璃响了一声，像是被小石头砸中的声音，这声音他很熟悉，有时候他的朋友来找他，便会用小石头砸他的玻璃。
  他犹豫了片刻，从床上起来，走到窗户边，没开窗问了一句：谁啊？这么晚了。
  窗外传来他熟悉的人的声音，是隔壁的二狗子：蛋子，出来一下，我有很要紧的事找你说。
  蛋子隔着窗户说：明天再说吧，今天太晚了，我都睡了。
  二狗子声音有些急切：挺重要的事，和你今天挨打有关的，你快出来，我偷溜出来找你的，说完我就回去了，我爸妈他们本来不准我来告诉你的。
  二狗子这么一说，蛋子便直接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你进来说。
  我说你们怎么起这么早？今天的宴席离开席还有一会儿呢。陆旺看着院落里整整齐齐的四个人，打了个哈欠开始去水缸里舀水洗漱。
  谢书灵说：不知道宴席前需要准备什么，就先早点起来等着你安排。
  没什么可准备的，陆旺说，到时候直接去吃就行了，煮饭的人早就安排好了，剩下的人去吃就行了。
  说完，他吞了口水涮了下嘴，吐了水之后又说：不过你们是外面来的，可能会吃不惯我们这儿的东西，就记住一点就行了，一定要吃下去，这是宴席的规矩，不能浪费。
  这算什么规矩？谢书灵在心里暗道，看来问题多半会出现在食物上了。
  陆旺收拾好了之后，便要带他们四人出门，刚走出门口，就见一个人连扑带跑地一个跟头摔在陆旺家门口，随即抬起头慌里慌张地说：陆支书，不好了！蛋子死了！
  蛋子是谁？这是谢书灵的第一反应，随即他猛地想起昨晚的事，立即看向身边三人。
  这时，就听陆旺皱眉说：蛋子怎么死了？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说完他扭头看向谢书灵，神色并无任何惊讶和难过，面无表情地说：对了，蛋子就是昨天你去田里帮忙的那户家里的男孩，记得吧？
  谢书灵盯着他没回答，陆旺毫不在意，转头对那人说：走，去蛋子家先看看。
  第68章 外面出事了。
  陆旺没避着谢书灵四人，直接带着他们一起去往蛋子家。
  谢书灵头一次在鬼境中有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昨天蛋子有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意识之后，他似乎已经不是个单纯的npc了，让人感觉到他有血有肉，可他今天就死了，好像他的命运还是逃不过这个鬼境的规则。
  到了蛋子家时，就见他家门口已经围聚了一圈村民，走进院子，便一眼看见地上有一床草席，上面躺着一个人，整个人盖着一层白布，而在旁边蹲着的人，是谢书灵昨晚看见过的蛋子的爷爷，他手里拿着一柄旱烟却没抽，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白布。
  陆旺几步走进院子，在白布前蹲下，伸手就把白布掀开查看，谢书灵站在一边，看见了白布下的蛋子。
  他年少的脸上是惊恐又慌乱的神情，双目圆瞪，嘴巴微张，似乎在临死时看见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事。
  见蛋子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伤，陆旺直接将整块白布掀开。
  蛋子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刻，谢书灵怔愣住了。
  只见蛋子浑身赤/裸，身体上布满了各种伤痕，从伤痕的形状来看，是由各种东西造成的，大大小小的伤痕伴随着外翻的皮肉，让人分辨不出来致命伤是哪一道。
  陆旺看完后盖上白布，站起身看向周围的村民说：都别看了，去准备宴席吧。
  村民们出乎意料的配合，听了陆旺的话，转身就走，三三两两结伴离开了，甚至都没多讨论两句这件事。
  陆旺低头看向蛋子爷爷说：早点安排下葬吧。
  胡烈在一旁皱着眉问：你们都不查一下死因？
  这哪里像正常人的做法，蛋子的死状明显不正常，村子里却没人关心这一点，反而打算将他直接下葬。
  陆旺看向胡烈，神色淡漠：没什么好查的，他自己触犯了不该触犯的，就得接受这种后果。
  钱声扬平日里阳光的笑脸此时沉了下来，冷笑一声：他触犯什么了？
  昨夜谢书灵回去之后，便将蛋子的事告诉了大家，此时他们四人都心知肚明蛋子是因为什么而死，他死于鬼境的规则。
  陆旺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随即低头看了四人一眼：与你们无关。
  说完这句话后，他忽然又恢复了微笑说：好了，现在跟我去宴席吧。
  当四人跟着陆旺来到举办宴席所在的大院子时，村民们已经差不多都到齐了，有人正忙出忙进地端菜，别的人则坐在桌前聊着天等着开饭。
  谢书灵是第一个踏进院子里的，当他一进门，忽然就看见村民们都看了过来，同时所有人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厌恶起来，看向他时明显带了不善的眼神。
  就在同时，身后的三位同伴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谢书灵回头看向他们三人，只见小艾一脸诧异地盯着他，上下打量了片刻后：灵灵漆，你瞬间变成女装了！
  胡烈两步走上前靠近谢书灵，一脸困惑：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进门前还是好好的。
  钱声扬说：是不是和昨天蛋子的情况一样？你现在看你自己是什么打扮？
  谢书灵被他们三人这一连串的话打懵了，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还是早上穿的那套衣服，长袖衬衫加黑色休闲裤。
  我自己看是男装。谢书灵说，你们现在看我是什么打扮？
  小艾神色复杂地回答：穿着一条红色长裙，披肩波浪头发，化的妆有些艳丽，还穿着高跟鞋。
  胡烈接着说：不过你这么打扮还挺好看的
  钱声扬点点头：虽然这时候不该说这话，但你女装确实很漂亮。
  此时的白色弹幕忽然刷起了一波礼物。
  【灵灵漆的女装，绝了，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恰到好处啊？男装的时候帅的不女气，女装的时候又漂亮的很清冷，别做灵异主播了，颜值主播区欢迎你。】
  【一群颜狗能不能停一停，主播现在很危险好吗？看看这群村民的眼神，说不定下一秒他就会被围殴了！】
  【为什么灵灵漆刚才会突然变成这样？难道他是下一个蛋子？】
  谢书灵直接忽略了后面两句，对于小艾的描述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就在这时，陆旺回头看向谢书灵，立马皱起眉头斥道：你这是什么打扮！来恶心人的吗！
  谢书灵知道现在在其他人眼中，他的形象便是女装，是无法改变的，于是也不反驳，只淡定地问：我们坐哪儿？
  陆旺的神情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发作了，但又忍住了，他顿了顿才指着靠近右侧围墙的一个空桌子说：你们去坐那一桌。
  谢书灵看了下桌子的位置，不算偏，也不在正中间，刚好在离厨房不算远的一个位置，倒是很适合他们待会行动。
  谢书灵带头往那桌走的时候，一路上都看见村民们盯着他看，同时叫骂声就在四周响起，与那天他们对待蛋子时无异，只差没冲上来动手了。
  谢书灵留意到，上次蛋子被打时，似乎是陆旺最先变了脸色，接着周围的村民们才纷纷变了，直接冲了上去。所以这次他之所以还没被围殴，应该是因为陆旺还没发出什么指示。
  四人入座的时候，这一桌并没有别的村民，看起来像是专门为他们留出来的位置。
  随着菜一道道端上桌，大家发现菜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不是任何婴儿的肢体，只是普普通通的菜而已，冒着热气，泛着菜香。虽然如此，但没人打算动筷子去尝尝味道。
  不一会儿，就看见四周的村民都开始吃起来了，他们不再盯着谢书灵，专注桌上的食物，吃饭的神情好像吃到了世间最美味的东西，全都沉醉其中。
  唯独谢书灵这桌，在大院子中显得格格不入，直到陆旺走了过来。
  陆旺盯着他们四人说：我昨天说过规矩了，宴席上必须吃东西，不能浪费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