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真实(1)

  冬天来得特别快。
  转眼十月，寒流陆陆续续开始来了几波，由夏末的炎热逐渐转凉，也随着期中考的接近，一波比一波更加寒冷。
  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拚命似地将游戏等级练到了五十后，沉维彤也总算暂时在校内学生餐厅里找了份能遵循课表安排班表的工读工作。
  虽然不比正职的薪水要来得稳定，不过总算心里有了点踏实感。她忙碌惯了，突然间要做一个无业游民，总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即使养父母总会固定把生活费匯款到帐户给她，她也不愿意去要钱，更愿意把打电话的时间拿来关心和问候。
  她很感谢他们愿意收养她，并且照顾她那么长的时间。
  也因此……她并不想成为他们的负担。
  「维彤，你还在图书馆？」
  夜晚九点，她坐在安静少人的图书馆里，认真地持续将教科书上的重点再一遍抄上，旁边还堆了几本厚得吓人的书籍。将滑落下去的眼镜推上，放置在一旁的手机萤幕忽地亮了起来，她拿起来看了看，没有意外，是范雨薇发来的讯息。
  「嗯，还没念完书。」
  隔着口罩不适地咳了几声，她一面在屏幕上按下回復键，咳嗽声在空荡安静的图书馆中显得格外清晰。
  随着寒流一波波的来，或许又因为她拚命三郎的性格──在天气乍暖还寒的同时，沉维彤也一起得了流感，甚至还在当天发了烧。
  所幸是在药力的压制下，她的情况并没有太过严重，只是生病不免还是让她感到十分不适，让她只得在出门时戴上她最讨厌的口罩。
  口罩总是让她的眼镜容易一直起雾，真够麻烦的……偏偏她也懒得戴隐形眼镜，她觉得每天早上都要把两块东西塞进眼睛里实在是件需要勇气的事情，这也让她总是对范雨薇感到很佩服。
  「维彤大概几点回来？」
  手机屏幕再度亮起，沉维彤看了看，想她应该是准备要出门或是什么的，于是回应：「不确定。十二点前没回去的话，就把门锁了吧，不用等我。」说完，她确认自己早已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后，便又将它放置到了一边去，继续埋首于书堆中，准备将今天的份全部念完，否则就不打算回去了。
  期中考就在下周，虽然她其实早就大略复习过了一次，不过总还是觉得不放心……今天上线练了三个小时，到下周大概就完全没有时间开游戏了吧，得等考完试之后再继续拚命了。
  儘管游戏只是游戏，不能影响到现实，但既然决定拚了，就要玩到最好──这是她的生活准则。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的关係，还是因为昨天只睡了不到四小时……她总感觉自己的集中力好像越来越差，眼皮也有点重……
  不行，这样下去铁定会睡着。
  她可能得考虑一下出去买个咖啡回来，不然要怎么待在这里挑灯夜战……
  ……
  「欸尹沐霖，你书是借好没啊？」
  「等我一下。」
  ──夜晚十点的图书馆人烟不多，虽然说校内的图书馆是二十四小时开放，但会想待在禁止宵夜和音乐的图书馆里认真k书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依照上面的分类来找自己要借的书，被唤作尹沐霖的褐发少年一面找书，一面循着标志走到较后头的书架时，便从书籍间的缝隙中看见后面自习区，隐约瞧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
  顿了顿，他想走过去查看，想想又回头探过去看了看在图书馆门口等他的同学，思虑片刻，还是迈步朝着座位走了过去。
  初始的脚步还有些迟疑，直到逐渐靠近后，他才发现眼前少女下巴整个抵在书面上，双眸紧闭，架在鼻樑上头的眼镜还歪了一半，脸庞上罩着口罩，似乎睡得很熟，很是疲惫的模样。
  明明今天才见过面呢，里面还活蹦乱跳的，原来感冒了啊……
  微微蹙眉，他开始思考起下次见到她应该早点催她下线。
  而发现她桌旁还有许多书籍后，他有些好奇地凑过去想看她桌面上的笔记，于是侧头观察了下少女，确认她确实熟睡后，才偷偷地稍微伸手翻开来看了看。
  ──笔记做得很认真，上头有形形色色的萤光笔痕跡，还有很多补充名词。虽然还不是他学到的东西，不过单看她笔记的仔细程度，就知道她肯定花了很多时间在那上面。
  而在教科书旁边还放了一个样式简单的笔记本，看着似乎和她桌上的那些书籍是分开的。抵不过内心对她的好奇，他又悄悄翻开封面查看，发现里头写的，居然是关于《晨樱》各个地图、任务、攻略等等的纪录……
  她还真是……无论做什么都认真到底。
  「……维希。」声音放得很轻，他像是试探性地，细细开口叫了她一声──也不是真的想把人叫醒，只是感到有些无奈，出声时，向来淡然的表情里还带上了点叹息。
  长着一张娃娃脸，身形精瘦，面容清秀精緻，一头褐色微捲的短发贴着脸颊，少年──尹沐霖的声音清澈乾净，只那张好看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似乎已经成为他的习惯和标志。
  ──他从很早之前就认出她了。
  只是也许因为只有过一面之缘，对方似乎早就把他忘得一乾二净，对他一点印象也无，好像还并不太愿意见他这位直属学弟……
  「──你是填我们经济系的学弟？哦，欢迎加入我们系喔。」
  暑假新生说明会那天，他还记得那个戴着眼镜、绑者马尾，一直在会场里头忙进忙出的女生在发简章给他时，大概因为看见了放在他膝盖上的相关书籍，于是无意地提了一句后，便将简章交予他，而后方才转身离开去将简章发给下一个人。
  他的记忆力向来很好。所以当九月初第一次在游戏里打算拉起那个跌倒的新手时，他就大略想起了，这个人──似乎是他的同系学姊。
  虽然基本上并不是特别介意，这个念头也不过一闪而过，不过当系大会他看见那个在签名簿上草草留名的熟悉女孩时，忍不住又特别留意了一下，直到对照上名字，才终于又再一次印证了他的想法。
  ──真是奇妙的缘分啊，他想。